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落尽梨花 作者:清越君 文案 梨落生平第一次从山庄溜出去玩,就被她爹的仇人捉住。他要利用她报仇,不过梨落在他爹心目中和捡来的差不了多少,他的计划落空。       梨落以为他和自己隔着血海深仇,肯定会杀了自己。不过无意中看见他肩头的一片伤疤,气恼的道:“好啊,竟是你这个臭小子。”       他和她打小便是相识! PS:短篇小说~ 内容标签: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:主角:贺梨落,宋策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第一章   冰冷刺骨的寒意刺激着我的神经,让我昏昏沉沉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。截至今日,我已经在水牢里关了三天。   当我全身浮肿,面色苍白,奄奄一息之际,终于被两个身穿白衣的人粗暴的拖行至一个大殿,我被粗鲁的扔在大殿中央,披头散发,狼狈不堪的爬在地上,冷风一过,浑身湿透的我止不住的打着寒颤。   大殿之上的红木椅上斜倚着一个戴着银白面具的白衣男子,他看见我狼狈的模样,似乎极为开怀,唇角一勾,笑的很是可恶。   “你可知道我是谁?”白衣男子冷声问。   我痛苦的爬在地上,眼皮沉重,几乎要昏厥,我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愚蠢,他娘的,我又没见过你,我怎知你是谁?不过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。   白衣男子看到我沉默,极为不悦,站起身,缓步行至我面前,狠狠的踢了我一脚,我痛的闷哼一声,依旧垂着头不说话。   “还没死”白衣男子凉凉道,“说话。”   我继续沉默不语,白衣男子大概觉得我挑战了他的威严,蹲下身,忽然粗暴的扣住我的下颌,迫使我仰头看他,手劲大的我觉得此处泡的发白的皮都要磨掉一块。   我面色苍白,双眼无神,被迫对视上他漆黑幽冷的眼眸,他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让我很想对着他的脸狠狠的吐一口唾沫,不过我只是沉默看着他。   他又加大了手劲:“你可知道我是谁?”   我闷哼一声,看见他眼眸里的寒意越来越浓,我觉得若再不说话,自己的处境会很危险,即使这句话是废话。我虚弱的道:“不知。”   白衣男子冷冷松开手,极为厌弃的用帕子细细的擦了擦手,站在我头顶,居高临下的看我:“你不知我是谁,我却知道你是谁。”   他的脚重重踩上我的背,我又痛哼一声,他冷冷一笑:“武林盟主的千金小姐原来就是这副模样。”语气轻蔑。   我心下大惊,他是如何知晓的?我生平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偷偷从青云山庄溜出来玩,在一家小客栈歇脚时,刚吃完饭两眼一抹黑就晕了过去,再醒来时就被关在水牢。   倘若他因不知晓我的身份,我抬出盟主的千金,或许尚能挽回一命,可他就是冲着我的身份来的,我觉得我摊上事,摊上的大事了。   我惊惶的问:“你是谁?这是哪里?”   “白水宫。”他轻描淡写吐出这三个字。   白,白,白水宫?   我惊骇的张大了嘴,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,白水宫这三个字只存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他们曾经掌控大半个江湖,势力非常庞大,但传闻白水宫残暴好杀,穷凶极恶,很多武林高手都被无缘无故杀害,是以江湖人都对白水宫谈虎色变,愤恨不已。   犹记得在我童年时,我爹就联合江湖中的各大正义门派合力灭了白水宫,不过手段似乎不太光彩,白水宫的覆灭让武林中人都拍手称快,当然也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叶。   我爹声望高涨,由此被推举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。我爹也在那一战中获得了白水宫的武功秘籍,自此武功天下第一,无人能敌,风光无限好啊!   可白水宫的人明明已经全部覆灭,一个不剩,为何还会有残孽在世?我努力回想了一下,也没想出个所以然,索性放弃。   我愤愤不平:“你和我爹有仇,去找他报仇啊,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。”   白衣男子冷冷道:“自古都是父债子偿,你爹犯下的罪孽你当然也逃不脱。”弯下腰,眼神阴冷,“何况,我就是想欺负你,不行吗?”   我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,不过一个念头快速闪过,他若想杀我,当初知晓我的身份直接就能杀了,何必让我在水牢泡了三天?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想杀我,那就是要利用我威胁我爹以达到他更大的目的。   想到这些,我找到一丝希望,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。我眼珠转了转,努力酝酿情绪,然后猛然抱住他一条腿,眼泪簌簌而落,凄惨道:“既然你想利用我,就应该好好款待我,不然我死了,你的计划岂非要泡汤?”话音一落,又重重咳嗽数声。俗话说,做戏要做全套。我这么可怜兮兮,他至少要怜香惜玉了下吧,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很糟糕,但好歹也是个小女子。   白衣男子竟毫不在意的用脚狠狠稔了一圈我的后背,我痛呼一声,心底大骂,你他娘的太狠了,然后眼皮一闭,脑袋一晕,什么也不知了!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屋子里光线充足,我有些不适应的抬手遮了遮眼睛,怔了好一会,才惶然我没有死,还好好的躺在床榻上,虽然这房间很破败,床榻睡着又硬又小,但好歹没有把我拖去泡水,还是有点良心的。   我正打量屋子,门忽然被推开,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走进来,托盘里盛着饭菜,我狼吞虎咽的吃完,觉得那个家伙不是有点良心,是非常良心。   这白水宫也不像江湖上传闻的凶神恶煞,杀人如麻的大恶人啊。而且这个丫鬟长的温柔又水灵,比青云山庄的丫鬟好看多了。   身上的衣衫还是半湿不干,贴在身上极不舒服,我问正在收拾碗筷的丫鬟:“能给我准备一套新的衣衫吗?”   “没有宫主吩咐,奴婢不敢擅自做主。”   “你们宫主呢?”   “在练功。”   我再追问,这位丫头却是打死也不说,我泄气,摆摆手,丫鬟恭敬的退下。   门外还有专人把守,我只能在这间小破屋活动,闷的我想打人。我愤愤的跳上床,放下床幔,拉起棉被蒙住头,准备好好琢磨下该如何逃出去才最关键!   问题没琢磨出来,我又没心没沛的睡了过去,在水牢里几乎就没合眼,我太疲乏,昏昏沉沉的阖上了眼。这一觉睡的很香甜。   不知睡了多久,我悠悠醒转,吓的张大嘴,白水宫的宫主正坐在床榻边,眼神复杂的盯着我。   我拍了拍胸脯,跳下床,把帷帐挂起,气恼的吼他:“你知不知道注重别人的隐私啊,尤其我还是个女子,男女有别懂不懂?不打声招呼就进屋倒算了,还偷看我睡觉。”   “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,我想做什么,何需要和你打招呼。”   我噎住:“这是你偷看一个女子睡觉的理由?”   “我正大光明的看,何来偷看之说。”   我再次噎住。   他上下打量我好一会,眼神闪过鄙夷,我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,自己被水泡的身材臃肿,衣衫凌乱,虽没有照镜子,估计头发乱的像杂草一样,这个模样应当很丑吧。   不过我不在乎,只要能活着就好,管这些做什么,美或丑也不是给他看的。   宋策转身坐在椅子上,端起桌子上的茶盏,修长白皙的手指转了转,才转目望着我,阴侧侧的开口:“你这些日子乖乖呆在这里不要乱动,也不要生出任何想要逃跑的想法。”他微微一用力手中的青瓷茶盏瞬间化为粉末,“若是让我发现,这便是你的下场。”   我腿直打颤,背上冷汗冒出来,强自镇定了会,道:“我不乱动也不跑,不过我有个请求。”   “免谈。”他毫不客气的拒绝。   我额上青筋直跳,深呼吸道:“我只是想换身衣裳。”   “没有适合你的尺码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你那些丫鬟没一个胖的?”   其实我不胖,不对,不是很胖,只是没有消肿的原因,所以显得特别胖。   “没有。”回答的果断干脆,   我眼神幽冷的瞪着他,觉得倘若眼神可以杀人,他已经万箭穿心。我握紧拳头咬牙:“男装也可以。”   他没再说话,起身出了屋子,我心头火起,难怪白水宫名声那么臭,连个衣裳都不舍得,太可恶了,我冲着他的背影大骂,骂到嗓子发干,狠狠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傍晚时分,一个身穿白衣的丫鬟拿来了一件衣衫,我心里讪讪,莫非是错怪他了?   我抖开衣衫一看,竟是一件月白袍子,心底腹诽,难道叫白水宫整个宫里都要穿白衣吗?看着手里半旧不新的男装,心想这该不会是他穿过的吧?!不过现在也没得挑。   我立即换下身上残破粘湿的青衫,顿时觉得我确实太胖了,穿上男子的衣裳不大不小,刚刚合适,一点也不宽松。   抬起衣袖凑进鼻端闻了闻,幸好没有残留那个男人讨厌的味道,我略略放心。   我整日待在房间里,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,又要用我威胁我爹什么,不过我不能坐以待毙,毕竟我对我爹不抱希望。   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,半夜,寂静无声,我轻轻的翻身坐起,拔下头发上的玉簪,毫不犹豫的狠狠划过手腕,痛的我闷哼一声。   不一会儿,有血渗出,一滴一滴,我接了小半碗,强撑住眩晕,从内衣里摸出一个香囊,解开香囊,看了看里面完好无损的粉末,我抑制不住欣喜的笑了笑,把粉末尽数倒进了盛血的碗里,粉末渐渐的融化消失,血液迅速凝固起血块,我嘴角弯起笑意,把碗塞进被窝,心满意足的睡了。   以后的几日,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凝结的血块磨成粉末,因着我从小吃着各种□□长大,堪称我爹的试药炉,所以我的血液也是剧毒,再配上我特质的□□,嘿嘿,我阴险的笑,想利用老娘我,下辈子吧!   某日夜深人静,我看了看手中的成果,得意的推开门,守门的侍卫站的挺直,没有半分懈怠,看见我出来,忙把剑交叉横在我身前拦住我的去路,面无表情的说:“没有宫主命令,不得踏出房门半步。”   我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看看,一扬手,红色的粉末洒在他们周身,他们身子晃晃悠悠,不出所料的扑通扑通全都瘫倒在地。   这里竟是一个山谷,趁着月色,我转目四顾,闻声而来的人一拨接一拨,不过全都被我轻松撂倒,我背着手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山谷,心里感叹老娘终于解放了。   哼,敢得罪老娘我,看我出去后不把你们这些余孽的地址散播于天下,不用我出手,你们的死期也要到头了。   山谷的出口有一方树林,我转了一圈又一圈,始终回到原地,不甘心的走了无数次,还是再次回到起点,我怔住了,这莫非是个迷阵?!      ☆、第二章   我停下脚步琢磨了一会,恍然,难怪山谷中出动那么多人抓我,肯定会惊动他们的狗屁宫主,但他竟然无声无息,没有任何行动,连面都没露一个,他如此痛恨我爹,现下却这么不重视我作为武林盟主女儿的价值,太不像他所为了。   这个迷阵相当高深,依我之力我完全破不了,我幽怨的抱住一棵光秃秃的大树,饿的脑袋发晕,树林中除了掉落的树叶和树枝外什么都没有,若我走不出去,肯定会活活饿死在迷阵里。   在我啃了三天树皮,饿的奄奄一息,瘫软在地,快要下地府见阎王之际,一个白影陡然出现在我面前,我挣扎着勉强抬起头,那个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的冰山宫主负着手,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,正居高临下的望着我。   我像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朝他颤巍巍的伸出手,气息微弱:“救,救我。”   他无动于衷,直勾勾的盯着我,我心里气的想骂娘,看什么看,救人要紧啊!  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爬到他身旁,死死的抱住他的腿,眼泪鼻涕横流,哀求:“救救我,我不想死,不想死。”   “我貌似说过倘若你要逃跑,你的下场该当如何。”   我连声道:“我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。”   “真的?”   我点头如捣蒜。   “那就看你的命硬不硬了,你若能自己爬回去,我自是不会见死不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,没有半分要救我的诚意,我现在全靠内息勉强支撑,让我从这里爬回去,我觉得我大概会死在半道上。   我咒骂:“好歹毒的心!”   宋策俯下身冷冷的盯着我:“我歹毒?比起武林盟主我还差的远。”   话音刚落,冷哼一声,毫不留情的抽开被我紧紧抱住的腿,我被他的力道甩出了两丈远,在碎石地上滚了几滚,眼前一黑,我又……昏死过去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不知过了多久,我睁开眼,怔怔望了会熟悉的帐顶,心里意识到我没死,脸上的笑容刚展开,余光瞥见屋子里坐着的人,嘴角又立即沉下去。   白水宫的宫主一身白袍正斜倚着红木椅喝茶,看见我醒来,顿了顿,放下茶盏,长身而起,我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抖了抖。   他行至床前,目光冰冷,居高临下的望着我:“解药。”   我结结巴巴:“什,什么解药?”   他弯腰,冰凉的手扼住我的咽喉:“装傻?”   我呼吸不畅,拍打他的手:“你,你先放开我!”   冰凉的触感消失,我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,他冰凉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,好似有一条蛇缠上我的身子,爬上我的脊背,我打了个寒颤,在他的注视下咳的越发压抑,稍稍转了转身子,背对他。   我很心虚,这种用我的血掺上我特制的药制成的□□,只能用我的血才能解毒,可是以往我下药时从未想过要给他们解毒之事,所以对我毫无压力。   可现下,我很不情愿的回忆了那晚发生的事,眼前似乎浮现出黑压压的一群人,在我眼前不断晃悠。那么多人,让我用血做解药,我会失血而死吧!   那道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,我背上冷汗涔涔,装模作样的止住咳嗽,艰难的坐起身:“这种毒无药可解。”   宋策眯起眼:“无药可解?”   我低声嗯了声。   “既无药可解……”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脖子,邪恶道,“那你就去与他们陪葬吧。”   我清楚的感到他手上气息流动,侵入我的脖颈,冰凉的气息扩散到我的四肢百骸,我惊骇,大叫:“不要杀我,我骗你的,有解药,我有解药。”   身体里气息瞬间停滞,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脖颈,目光阴冷,似乎我再说一句假话随时都可以杀了我。   我诚恳无比的望着他:“这次是真的,我当真有解药。”我低头看向他修长白皙的手指,“你的手先拿开。”   “解药在哪?”   “你先给我准备一桌饭菜,我饿了。”   他的眼眸里又染上冰霜,我立即道:“吃完饭,我保准交出解药”我为了让他相信,指天发誓,“若我违背,必遭天打雷劈,永生不得好死。”   他冷哼一声,拿开了手,转头对门外侍立的丫鬟吩咐着什么,我拉着帷幔,探出头插话:“再准备一个大碗和一个匕首,要锋利的,越锋利越好。”我上次用簪子割破手腕,钝的我生疼。   宋策奇怪的回头看我一眼,没说话,又转头吩咐了几句,然后转身进屋,连看都不看我一眼,继续坐在椅子上饮茶。   我百无聊赖的倚在床头,想着等会要放血,心就一揪一揪的疼。   半晌,四名丫鬟端着托盘一一走进来,我听见响动,二话不说利落的跳下床,反正自己改变不了这个结局,那就好好大吃特吃一顿,补补身子,不至于一会放血时这个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了。   我撸起袖子,往离他最远的椅子上一坐,摆好架势,拿起筷子吃的风卷残云,我委实饿坏了,狼吐虎咽,期间还狠狠噎了一下,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茶才缓过劲来,余光瞥见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,极其轻蔑不屑的看我,嘴角浮现出明显的嘲讽。   我无视他,自己吃的开心就好,我可不会因着他的嘲讽亏待自己,待我将一桌子的饭菜一扫而光,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后,抬起头,对上他的奇怪目光,他饮了一口茶,淡淡的看了眼空空无也的饭桌道,又抬眸看向我:“难怪如此胖!”   我恶狠狠瞪他:“我胖不胖关你何事,我即使胖成猪也和你没半分钱关系,以后又不让你养活我。”   宋策放下茶盏,盯着我,冷然道:“该拿出解药了。”   “碗和匕首呢?”   他瞥了一眼窗边,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窗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托盘,托盘正盛着一个大碗和匕首。   我壮士断腕般的猛然起身,挺直身子走过去,拿起匕首对着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照了照,匕首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,刺的我眼花,我感叹,确实是一把好匕首啊好匕首。   “你莫非怕我杀你太痛,想要自杀脱罪?”他忽然不咸不淡的问。   我端详了匕首好一会,在心里哗哗的流泪,闻言,转头看他,冷笑:“自杀你大爷,老娘像是会自杀的人吗。”   我拿起碗放在桌子上,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,深呼吸,呼吸,再呼吸,我明显看到他不耐烦的皱眉。狠狠一咬牙,该来的总会来,我挽起袖子,闭了一下眼,再睁开眼时举起匕首在我左手腕上干脆利落的划下深深的一道口子,血顿时哗啦啦的往下流。我直勾勾的盯着,心想,得,这下,我两只手腕都要有伤了。   宋策失神的望了我一会,唇角动了动,没说话,又倒了一杯茶,端起茶盏,眼眸微垂,专注的饮茶。   良久,血越滴越慢,啪嗒啪嗒一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,我面色煞白,精神不济,身子脱力,再也撑不住,头慢慢的歪在了桌子上,看着血滴一滴一滴落在碗里,而对面的宋策依旧沉默的饮茶,似乎比往日更沉默。   我看着满满的一大碗血,虚弱的低声道:“够了,让他们一人喝一滴。”   话音刚落,我眼前一黑,再次昏死过去。   所谓事不过三,我自从被抓到这个地方,没有多久的时间已经连续昏死过去三次。我觉得倘若还有下次,可能真的就直接死掉了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不知过了多久,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在床榻上愣了好半晌,忽觉嘴里一阵奇怪的味道,苦苦的,像草药的味道。我惊了一惊,难道我喝药了,可是我晕死过去,怎么喝的?不对,那个歹毒的宫主怎么可能这么好心,指不定喂了我什么东西。   我正要翻身坐起,手腕的疼痛让我痛呼一声,我抬起左手去看,手腕上竟缠着一圈白布,我又看向右手,也缠着白布。   这个宫主真是阴晴不定,喜怒难测,明明当初我求他救我时,一副无动于衷,冷冰冰的样子,现在又好心帮我包扎伤口,我琢磨了一下,必定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,不想让我白白死去吧。   我正在艰难的穿着鞋子,屋外响起脚步声,我随声望去,很想闭上眼继续昏死过去,那个宫主……又来了。   我低头继续穿鞋,不想理他,他静静看着我,也不说话,待我穿好鞋,抬起头,对上他幽深漆黑的目光,愣了愣。   他冰冷的声音让我瞬间回神:“你的血是解药?”   “你如此问,想必他们都活过来了,既然他们都解了毒,你这句话显然就是废话。”   “我从未听闻能把血化成解药的。”   “那是你孤陋寡闻,其实很简单啊,就是从小每日都要食用各种□□,日复一日,即使再痛苦,也要咬牙坚持下去,最后就会有这种效果了。”我说的轻描淡写,但往日种种令我痛不欲生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,且服食□□时剂量稍有偏差,便会中毒身亡,很多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都因此死去,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。   其实他说的不太准确,我血既是□□也是解药,因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,以毒攻毒。   我甩了甩头,无所谓的笑笑,从小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我,变得越来越没心没沛。我的人生格言就是,没有什么,比活着更重要!   宋策凝视着我,眼眸忽明忽暗,我看不出他的心思,但看他有些沉重的神色,觉得他肯定又在琢磨要坑我的事。      ☆、第三章   竖日,我是被敲醒的,刚睁开眼,就见侍卫拿着绳子二话不说把我绑起来,绑的像个粽子。   我觉得事情终于要做个了结,他们面无表情的架着我拖出去,我嚷:“好歹让我吃了早饭啊。”吃饱饭才有精神干大事。   不过他们显然不打算理会我,冷着一张脸,拖着我继续前行,我心底腹诽,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,都这么冷飕飕的,把白水宫的人堆起来可以盖一座冰山。   再见到宋策是在一处悬崖边,我被拖至他身后,他转头面色深沉的看了我一眼,银白面具下的脸面无表情,转头又冷漠得凝视着向前方。   我不经意垂眸看到他握剑的手竟隐隐有些颤抖,他修长白皙的手握着剑柄握的死紧,似在期盼又似在心底深处隐藏着深入骨髓的害怕。我想,那是他小时深刻脑海永远磨灭不掉的记忆,亲眼看到满门被残杀,葬身于一片火海,那种无助害怕,永生不会忘却。   我下意识的想安慰他一句,张了张口,却没发出任何声音。我抬头也跟着他望向空无一人的前方。   不一会,前方飘来一个人影,虽离的远,但我还是认出那就是大名鼎鼎,武功天下第一,身为武林盟主的爹。   我爹许是看见我被绑着,面色焦急,施展轻功飞速而至,在我们三丈远处停下,颇为愤怒:“贺某已如约独身而至,快放了我女儿。”看着他一贯平和稳重的面上现出怒不可遏的神情,我打心里觉得他还是在乎我的,毕竟怎么说我也是他亲生的啊。   宋策注视着我爹,眼眸中隐忍着无数复杂的情绪:“贺棠,我今日要好好算算我们白水宫和你的旧账。”   我爹惊诧:“白水宫?”他不可置信道,“白水宫明明已经覆灭,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,怎么可能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“你是谁?”   宋策低低呢喃:“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。”他大笑,笑声中透着无尽的苍凉与悲哀,半晌后凉凉道,“你或许不记得白水宫的宫主当时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儿子。”   “你是白水宫宫主宋澜之子宋策?”   “贺盟主记性还不算太差。”   我爹惊愕的踉跄退后一步,我第一头看见他失态,他一直高高在上,稳重儒雅,是武林正义之人的精神楷模,似乎天生应该坐在庙堂之上,而不是远处江湖之中。   “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勾结武林中自诩正义之士,杀害了我白水宫满门,就为了白水宫武功秘籍和登上盟主的宝座。”宋策眼眸冷若冰霜,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。”   我愕然,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?   我爹怒道:“白水宫残忍好杀,江湖中人尽皆知,贺某不过为江湖除害而已,你此番污蔑我,以为别人会相信你所言。”   一瞬间又打破了我的疑虑,我想大概宋策是站在他白水宫的位置上考虑,当然会有失偏颇,即使我爹道貌岸然,江湖中许多正义门派不可能全都如此吧。   我爹语音刚落,忽然仰天大笑:“既然白水宫宫主的儿子还活在世上,在下身为武林盟主,当然要承担盟主的责任,绝不会再让白水宫危害江湖。”   忽然长啸一声,登时,不知从哪里飞身而来许多人,我定睛一看,有好几个我认识,是江湖门派中很有声望,我曾唤过叔叔的掌门人,其他我不认识的想必也是。   宋策眼眸微变,我亦惊了一惊。   宋策瞬间恢复镇定,讥笑:“没想到贺盟主竟是如此不守信用之人。”他毫不留情的把我推至面前,手掐住我的脖颈,冷若冰霜道,“看来你是不想要她的命了。”   我爹早就有埋伏,他当真不是为了我而来,我鼻头一酸,果然,就不该抱有期待,毕竟他能为了炼制□□让我从小做试药炉,还有什么感情可言呢!   一个身形魁梧,鼻眼似鹰的掌门大喝:“臭小子,没想到当初让你逃过一劫,你现在竟敢胆大包天劫持盟主的女儿,白水宫的人果真都是暴烈之徒,我们今日定要杀了你为武林除害。”   说话的人是寒铁门的掌门人,李叔叔。   我爹冷冷道:“快放了梨落,我便饶你一具全尸。”   宋策眼神轻蔑:“看来盟主为了权利真的不在乎亲生女儿的命。”   一个身形消瘦,眼眸犀利的人呵斥:“休得胡言,盟主为了江湖的安稳,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儿,这正是我们江湖中人的福气。”说话的人是九华洞的洞主张叔叔。   他话音刚落,就转头对我爹道:“盟主,不要和他废话,拖下去易生变故,我们赶快杀了这个江湖魔头遗子,以免夜长梦多。”   我仰天长叹,好歹我打小喊过你们那么多声叔叔,你们竟然从头至尾都不为我考虑一下,我委实有点难过。   宋策大概觉得我没有什么用途了,把我往旁边随意一掷,我后背摔在凸起的石头上,咯的我惨叫一声。   宋策漠然的拔出长剑,没有表情的银白面具显得冷若冰山,他以剑指地,面容肃杀,站在悬崖峭壁,如雪白衣在寒风中翻飞,有一种凄冷决绝的美感。   我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想这种颇具艺术之事,都想狠狠扇自己两耳光,让自己清醒一点,现在的形势明显不容乐观。   我爹身形一动,剑气激荡,悬崖周围的树木都无风自动,震的他衣袍簌簌作响,当先向宋策杀过来。   不知从哪又冒出黑压压的人群,我爬倒在地上又惊了一惊,转目四顾,发现来者皆着白衣,原来都是白水宫的人,看着这阵仗,想必此一役他们全员出动了吧。   双方开始混战,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,我全身被绑着完全动不了,只能在地上滚动以躲避受伤倒下的人。忽然我眼睛一亮,面前躺着一把利剑,我用脚勾住,一挑,瞬间用手接住,割开缚手的绳子,又把身上的绳子全都解开,我顿时松了一口气,唇角扬起笑容,准备立即跑路。   我抬脚欲偷偷逃跑,下意识的看向混战的人群,宋策手持长剑正在和我爹还有两个掌门激战,以一敌三啊我惊叹!他白衣染血,身上有几处被剑划破的长长的口子,我爹他们也都受伤。   看来宋策深藏不露啊,竟然能和武功天下第一的贺盟主,还有两位武功高强的掌门人打个平手。   余光瞥见有一道光华飞快闪过,一道利刃直直朝宋策的后背射去,我脑中空白了一瞬,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飞跃出去。   我痛呼一声,只感觉天旋地转,我已被宋策抱在怀里,嘴角有血溢出,他低头深深看了我一眼,抱着我且战且退,我爹还在毫不留情的逼近,没有半分要停手的意思。   宋策单手抱着我,淡淡瞥了眼身后的悬崖,我脑中轰的一声炸开,头晕晕沉沉的想,大哥,你千万别带我跳崖啊,我还不想死!   下一瞬,我只觉身子腾空而起,失重感强烈袭来,耳边冷风呼啸而过,揽着我腰的手越收越紧,紧的我有点喘不过气。   你他娘的,真跳啊!!!   我转目看他,艰难的抬手狠狠捏住他的脸,捏的变形,我心里愤愤然。   却见他眼神不变,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我,竟然还对我扯出了一个笑容,露出了他可爱的小虎牙。   我怔住,虽然时常看见他冷笑,不过笑容很浅,我从未见过他的虎牙,此刻却觉得莫名的很熟悉,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里,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玩伴也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,只是后来我们分别后我再也未见过他。   宋策凝视着我,眼神竟然有一丝温柔,他的脸渐渐靠近我,我吓的呆住,然后便感觉一抹凉意贴在额头,良久未动,他低低呢喃:“梨落。”   我惊愕的睁大眼睛看他,看不清他面具下的神情,可他唇角带笑,似乎一副很满足的样子。   都快死了,你还笑,是个什么劲啊!我转念一想,他约莫觉得死时拉个垫背的,还是个仇人的女儿,心里可能稍稍有点欣慰吧。   左右都要去见阎王了,对于他非礼我这件事,我也懒的计较了。   我闭上眼,感受身子极速坠落,冷风呼呼而过,太冷了,我不由的颤了颤,搂着我腰腹的手又紧了紧,似乎想把所有的温暖全都传给我。  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我做了一个梦,梦里雪花漫天飞舞,冷的我直哆嗦,我紧紧的把从小陪着我,最爱的白猫抱在怀里,我的脸埋在她毛茸茸的脖颈,暖和无比。   雪白温暖的毛忽然融化消失,化成片片白雪落在我的脸上,冰凉凉的,我深处的神经一颤,眼眸微动,却觉得似乎不是梦。   我感到有一双微凉的手指正温柔的抚摸着我的眉眼,细细的摩挲,动作轻柔至极,似是抚摸世上最珍贵的东西。   我的心有些慌乱的跳动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琢磨一个严肃的问题,我们跳下悬崖竟然没有摔死,看来我的命真的挺硬,虽然过往的经历充满痛苦,不过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。   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,他已知晓我爹并不在意我,我没有利用了价值,又是他的仇人之女,他肯定会杀了我以报他血海深仇。   我决定挺尸不动,倘若他认为我已死,我便可逃脱一劫。   但挺尸不是个容易活,尤其是该死的,他摩挲我脸庞的手指陡然停在了我的唇畔,良久未动,我心里呼啸着狂风,有翻身坐起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,不过我强自按耐住暴躁愤怒的情绪,在心里不停的默念往日看过的经书,试图把这些都屏蔽在外。   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,刚要窃喜,我的唇畔一凉,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向毫无征兆的我袭来,密不透风的包围着我。   我石化了!      ☆、第四章   我的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,紧张的眨巴两下眼睛,后知后觉的意识到,这个讨厌的家伙又占了老娘的便宜!   第一次非礼我,我好心没有和他计较,没想到竟然得寸进尺,又趁我昏迷不醒非礼我,还非礼的时辰挺长,这是非礼上瘾了吗?   宋策轻轻吻了吻我的唇角,缓缓吻上我的唇瓣,就在我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膛,再也忍受不了,准备一个鲤鱼打挺,给他一拳,让他知道老娘的厉害时,我唇畔上的凉意终于消失不见。   我……算了,还是继续挺尸吧!毕竟还是小命最重要,我心里哗啦啦流着不甘心的泪水。   我闭上眼睛,一动不动,真如死了一般。   宋策垂眸凝视着我,良久,忽然低低叹息:“短命的女人!既然已经死了,我权且做一次好人把你埋了入土为安吧。”   说完当真拖着我一条腿作势要走的模样,我吓了一大跳,忙睁开眼,大喊:“我没死。”   宋策的唇角似乎微微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,我抬眼看去,却见他眼神漠然的看着我,哪有半分带笑的影子,肯定是我头脑还未完全清醒,眼花了。   我深深觉得眼前的人很精分,上一秒还温柔至极的亲吻我,下一秒就可以用如此冷冰的眼神看我,当真是脑子……有毛病吧!   我转目四顾,发现我们在一处山洞中,洞中光线昏暗阴冷。   我的肩胛骨隐隐作痛,下意识的揉了揉,恍然想起我为宋策挡了一刀,伤的不轻。   我看向宋策,他一身白衣血迹斑斑,似乎伤的更重。   宋策讥讽一笑:“虎毒还不食子,没想到你爹可以完全不顾你的生死。”   他已知道真相,我也不用再隐瞒,忍不住吐槽:“他光小妾就有七室,儿女更是成群,我娘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,所以我能平安长大就是万幸了,从不敢奢求这些额外的东西。”   宋策淡淡盯着我,良久,没再说话。忽然扬手抛给我一个白色瓷瓶,我伸手接过,拔开瓶塞看了看,里面是药膏。   他淡淡道:“你继续每日按时抹在伤口处,不出七日便可痊愈。”   我看他满身伤痕,莫名的有些不忍心,问:“就这一瓶?”不知他有没有了。   宋策眼神复杂的看我一眼,微微点头。   我盯着全身是血的他,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。   不过一个念头瞬间闪过我的脑海,我惊了一惊,磕磕巴巴的问:“那个,你说继续,是什么意思?”   宋策眼眸清澈,答的十分坦然:“前几日你昏迷不醒,我不得已帮你上的药。”   我愣在当场,半晌后,反应过来,手里的白色瓷瓶狠狠的砸过去,咬牙切齿:“你个流氓。”   宋策微微侧身,却没有闪避开,瓷瓶重重的砸在他的伤口处,他疼的闷哼一声。   不过我才不管他疼不疼,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,愤怒:“你看了老娘的身子?”   宋策眼神莫测的盯着我,淡淡开口:“不然如何上药?”  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,让我更为恼火,身上杀气腾腾,我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火焰,抬手,想一掌拍死他。   宋策出手如电,扼住我的手腕,眼眸寒如冰雪,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我,我背上冒起冷汗,咽了口唾沫,莫名觉得他似乎很生气。   一时冲动,竟然自不量力要杀他,我知道自己酿下了大祸。纠结那些虚无的东西做甚,还是小命要紧啊!   宋策的手忽然掐住我的脖子,越收越紧,我喘不过气,瞪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,希望他能放过我。   不过看着宋策森冷幽深的目光,眼眸里似乎翻涌着滔天骇浪,卷着一切疯狂的向他袭来,似乎把他淹没。他浑身弥漫着浓烈的杀气,我知道这次他是真心要杀了我的。   我呼吸不畅,双手死命的扒着他的手拼命挣扎,可他纹丝不动,一瞬不瞬的盯着我,手上力道越来越大。   “我,我救过你一命,你怎么能恩将仇报?”我艰难且口齿不清的吐出一句话。   宋策的眼眸似乎闪了闪,好似从某种痛苦的记忆中苏醒,微微失神,手上一松,我立即掩袖重重咳嗽起来,咳嗽牵引了我的伤口,我肩头似乎又有血流出。   好半晌,我才勉强止住咳嗽,低头一看,衣袖上赫然有一块刺眼鲜红的血。   宋策眼眸一缩,唇角微动,想说话,却终归沉默,只是呆怔的望着我,眼眸里隐隐透着愧疚和哀伤。   我看他一副呆愣愣的模样,垂下头又咳嗽几声,眼珠子转了转,嘴角溢出一丝隐秘的笑。   下一瞬,我趁他失神猛地扑上去,他来不及反抗,已被我狠狠按翻在地。我骑在他身上,猖狂大笑。面对敌人,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,宋策显然犯了大忌。   我狠狠捶了他一拳,冷笑:“老虎不发威,你当老娘是病猫啊!竟敢非礼我,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。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!”   他躺在地上,眼神寒凉的望着我。我就看不惯他这副高高在上,冰冷傲慢的表情,又狠狠揍他一拳,却听他冷冷道:“给我下去!”声音沙哑。   闻言,我撇撇嘴,邪笑着故意爬在他身上,看着他的眼睛,得意的挑衅:“我偏不下,偏不下。”   宋策身子僵住,耳根泛红,长长的睫毛微垂竟有些不敢看我。   这副模样还是那个对我又残忍又暴虐,冷若冰山的人吗?   我好笑的盯着他,朝他的眼睛吹了一口气:“喂,你脸红个什么劲啊?”   宋策惊慌的抬眸呆呆的看我,有点被吓到的样子,难得的对我这种挑衅行为一声不吭。   我看着全然陌生的宋策,心底腹诽,原来不用出手,这样就可以制服他啊。   我直直的盯着他,也不说话,清楚的看见他墨黑的眼眸里映出两个小小的人影,顿时有些发愣,不只他的小虎牙让我感到熟悉,这双盛满漫天星辰的眼睛更是充满熟悉感。   宋策大概忍无可忍,欲推开我,我瞬间回神,恶狠狠压住他,然后不由分说的扯开他的衣襟,宋策眼眸微凛,眼神闪过一丝慌乱,奋力挣扎,惊慌无措的要拽住我的手,想阻止我进一步的动作。   我爬在他身上,拼死挣脱出一只手,猛然伸进他的衣领,掏出了挂在他脖颈的玉坠。我打量了会,不出所料,和我脖子上带着的玉坠是一对。   我狠狠捶了他一拳:“好啊,阿策,真的是你这个臭小子。”宋策疼的闷哼一声,沉默不语。   小时的记性霎时间涌进我的脑海,我记得五岁那年,我爹娶了生平第一个小妾,作为贺夫人的我娘彻夜痛哭,连夜带着我回到了娘家,她的邻居好姐妹恰好也带着自己的孩子回了家,那个孩子小名叫阿策。   我和娘亲在那里住了整整三年,我不知道阿策的娘亲是否也和他爹发生矛盾,因为她们也三年未回家。   不过我很高兴,终于有了一个玩伴,阿策比我小一岁,唤我姐姐。我是姐姐,自然是要保护弟弟的,我带着他整天爬山上树,过的无忧无虑。那段时光应该是我关于小时候最快乐的记忆。   有一日,我和阿策正在家门口玩的不亦乐乎,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拿着长剑,凶神恶煞的黑衣叔叔,二话不说就冲着阿策刺来,正中阿策的肩头,鲜血淋漓。我吓的呆住,不知所措。   眼看他还要再刺一剑,我猛地抓起地上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的脑袋砸去,他被砸的懵了一下,剑势明显一偏,我趁势扑上去挡在阿策身前,那一剑力道不稳的刺入我的后背,我惨叫出声。   屋里听见响动,阿策和我的娘亲奔出来,看见受伤的我们,抄起门口的木棍和他激战起来。黑衣叔叔最后被合力杀死。   发生这件事之后,阿策的娘亲便要带着他离开,我记得临走前,我看着他,哭的像个二傻子。   我是皮肉伤,无甚大碍。阿策却伤的很重,那一剑险些刺入他的骨头,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我的头:“别哭了,傻瓜。”   我伸出食指按了按他缠着绷带的肩头:“还疼吗?”   “疼,疼死了。”他龇牙咧嘴。   我噗嗤一声笑了。阿策从怀里摸出一个玉坠,挂在我的脖子上:“这个送给你了。”   我拿起绳子打量了会精美的玉坠,好奇:“为什么送给我这个?”   阿策脸颊泛红,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头,好一会,抬头道:“我就要走了,送给你个东西还不行啊?”   我笑笑,宝贝的放进了衣领。   阿策忽然郑重道:“这个玉坠和我的是一对,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摘下它。”   他紧张的看着我,我默了一会,笑眯眯的点头:“好,我永远不会摘下来。”   阿策倏然笑开了:“一言为定。”   我目视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,直至再也看不见。   不久,我爹竟派人来接我娘,态度温柔,我娘心一软,又带着我回到了青云山庄。从那以后的几个月里,我爹一改往日的冷淡漠然,对我娘呵护有加,宠爱倍至。   也是在那几个月后,我听闻江湖上残忍暴虐的白水宫一朝覆灭,我爹如愿以偿的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。   从那以后,我再也未见过阿策,每当我问起我娘亲时,她都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。   我静静的看着她倚在窗前,沉默的望着窗外的风景,良久无言,我转身出了房门,隐约听见她低声自言自语:“是我对不起他们。”   我无果,只能偶尔托腮发呆时想一想他。   宋策,阿策,我从未把他们联想在一起。老天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。   我惊愕不已,看着宋策平静无波的面容,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:“喂,你早已认出我了?”   宋策看了我一眼,淡淡道:“你先下去。”   我还骑在他身上,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,此时竟难得有些赧然,我讪讪的翻身坐在地上,他撑着地,咬牙站起身,不在意的把散乱的衣襟整理好,拍了拍身上,然后平静的低头看着我:“从见你第一面。”   什,什么?   我跳起,厉声道:“第一面就认出是我?那你还对我那么坏?还差点把我害死。”   “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对你?”   我怔住,是啊,我爹灭了他满门,他和我隔着血海深仇。   我爬在他身上,又欲揭开他脸上银白的面具,宋策却忽然要触了电般拼命挣扎,我们像两个笨拙打架的孩子,滚在一起,互不相让。   我不满:“我就是想看看你。”   宋策急红了眼,拼命想去抓住我伸向他面具的手,眼神无助哀求。   啪嗒一声,银白面具在我们挣扎中掉落在地,我欣喜的抬头去看宋策,不知是否如小时一样,还是变了模样。我的笑容僵在脸上,愣愣的看着他。   宋策眼神空洞的躺在地上,他的半张脸眉眼俊朗,干净整洁。另半张脸却爬满伤疤,面目全非。   宋策不再看我,提步向洞外走去,我一惊:“你干嘛?”   “我的仇还未报。”他没有回头,淡淡道。   我追上去,洞外竟然下雪了,漫山遍野一片雪白,我被冷风一吹,咳嗽几声,踩在厚厚的雪上,忙跑上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:“你还要报仇?”   “那些灭了白水宫满门的人一个都逃不掉,我也要让他们也尝尝被屠了满门的感受。”他说的轻描淡写。   我全身战栗,想阻止他,冤冤相报何时了。一个念头忽然闪现,我想起掉落悬崖,还有昏迷不醒时他温柔的亲吻我,我脑中轰鸣一声,脱口而出:“宋策,你喜欢我?”      ☆、第五章   宋策静静的盯着我,良久,淡淡道:“是,又如何?”   我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坦然,自己先愣了愣,默了一会凝视着他:“你能否放下仇恨,我可以和你……”   宋策打断我:“不可能!”   臭小子,你越来越过分了啊,我磨牙。   宋策沉默的饶过我继续前行,我在他身后大喊:“你说要屠仇人的满门,为何不先杀了我?”   宋策脚步顿住,没有回头,冷冷道:“你以为我不想杀你?看在你救了我一命,我也饶你一命,我们以后两不相欠。”   我心头火起,弯腰抓起一把雪狠狠朝他的后脑勺砸去:“浑蛋,你说两不相欠就两不相欠。你这个白眼狼,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小时候也救过你一命,要不是我替你挡那一剑,你恐怕早就下地府见阎王去了。你说,你拿什么两不相欠。”   宋策一身白衣染血静静的伫立在茫茫大雪中,良久,他转身,平静的看着我:“你说的对,我还欠你一命。等我报完仇,我会把这条命还给你。”   我心里暴躁的想砍了他,冲着他破口大骂:“还给我?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命吗?”   宋策不再理我,转身就走,我气恼的大喊:“喂,别走啊。”   看着宋策越走越远的背影,我急了,转头看着寂静无人的四周,忙跌跌撞撞跑上去追他,大喊:“宋策,等等我。”   宋策脚步不停,似没有听见我的话。我追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,宋策身子僵住,脚步微顿,没有回头,也不说话。   我死死抱住他的腰,委屈道:“你难道要把我独自一人扔在这荒山野岭自生自灭吗?”   我爬在宋策的背上,脑袋搭在他的肩头,看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雪地上,他身上又有伤口裂开,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滴在雪地里,触目惊心。   我挣扎着要下来,宋策淡淡道:“别乱动。”   我继续挣扎:“我自己可以走。”   宋策的手却又收紧,脚步沉重的踏在皑皑白雪里,沉默的前行。   唉,若你都像现在对我这样多好,虽然不温柔,至少不会那么冷冰冰的,每次看你冷着一张脸,我都忍不住很想揍你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宋策把我背出山谷后,扔在大路上,独自一个人走了,我看着他脚步虚浮,萧索寂寥的背影,忍住了没有骂他。   我不想回家,在江湖中继续游荡,宋策给的那瓶药膏确实很好,七天后我已痊愈。   几个月后,冬去春来,我坐在某茶馆喝茶,听来往客人议论纷纷,我凝神细听,才知寒铁门一夜之间满门被杀。   “听闻寒铁门门主死状十分的惨烈。”   “据说有人看见凶手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,手持长剑的年轻公子。”   往后的日子里我每日都要来这茶馆一坐。   “九华门一夜之间满门惨被杀害。”   “逍遥派一夜之间满门惨被杀害。”   ……   一时之间,江湖中皆人心惶惶。我喝了一口茶,心想,我该回家了。   青云山庄寂静无人,我惊骇,心知不妙,施展轻功飞奔着朝我爹书房飞去。   书房前的院子里,一白一黑两个人影正在交战,杀气四溢,院子里的树木花草被剑气激荡,掉落了满地的花叶。   我立在一旁沉默的观战,清楚的看到我爹渐渐不敌,已落下风,身上被宋策的长剑刺破数道伤口,嘴角溢出鲜血,强撑着一口气在和他打斗。   宋策忽然腾空一跃,长剑携着雷霆之势直直刺向我爹的胸前,这一剑极快,极狠,我爹怕是躲不过了。   电光火石间,我足尖点地,快速飞身而至,感觉一道锋利的剑狠狠贯入我的胸前,我喉头腥甜,猛的吐出一口鲜血,身子一软,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   宋策抱着我的手臂微微颤抖,惊愕的看着我,颤声唤道:“梨落。”   我爹撑不住身子,踉跄退后一步,扶着墙壁,不可置信的喊道:“为什么?梨落,爹对不起你。”   我面色惨白的看着他:“爹,我再唤你一声爹,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我娘,我娘她很爱你。”   我说完抬头看向面色惊惶的宋策:“阿策,我快要死了,这一命我替我爹偿还,只求你能放过他。”   宋策惨白了脸色,紧紧抱着我,像我会随时消失一样,他嘴唇颤抖:“不会的,不会的……你不会有事的……”   宋策忽然抱着我飞身而走,我脑袋晕晕沉沉,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去哪里。   我茫然的睁开眼,看见我躺在一处山谷里,我记得这里是我当初被抓来白水宫的地方,此时花木繁盛,鸟语花香。   春日的阳光温和的洒在我们身上,宋策坐在地上拥着我,轻声唤我:“梨落。”   我强撑着睁开眼,委屈道:“你说过不会杀我,你说话不算数。”   话音刚落,重重咳嗽一声,宋策慌乱的用袖子给我擦着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,刚擦掉立即有血溢出。他慌了神,不停的擦拭:“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   我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前,笑了笑:“别哭,你还说我傻,你才傻呢。”  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,宋策手掌忽然贴在我的后背,不管不顾的为我输送内力,我感到源源不断的强大内力流入我的四肢百骸,可我的心跳越来越微弱,似光亮微弱的蜡烛,随时都会熄灭。   “没用的。”我咳了一声,“你不要浪费功力了。”   我闭上了眼,宋策依旧不管不顾的为我输送内力,他的脸贴上我的脸颊,哽咽:“梨落,不要睡觉,不要睡觉……”   “梨落,你不知道,其实能再见到你我有多开心。可你爹杀害了我宋家满门,我太恨他,也太恨我自己,恨自己竟然喜欢上仇人的女儿。我夜夜都睡不安稳,梦里那一场汹汹大火每夜都吞噬,提醒着我,让我不能忘却。我只有折磨你,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。”宋策絮絮叨叨说着话。   “你说我傻,我确实太傻了,傻到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。”   我的嘴里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,努力睁开眼,抬起手扶上他的脸颊,为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我轻声道:“我这一生过的挺失败的,有时候回头看,发现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。唯一可以让我感到开心快乐的是与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。你说再见到我很开心,我也是,很开心很开心。虽然再相遇时和你相处的时间很短,但我已经很满足了。”   我疲惫的喘气,强扯出一丝笑:“你不要为我伤心,好好活下去……”我的手无力的垂下,眼睛缓缓阖上。   宋策贴着我冰凉的脸颊,身子猛然僵硬,哽咽的唤我:“梨落……”   清风徐徐,漫天花雨,宋策痴痴的抱着冰凉的我,似一尊雕塑,一动不动。   江湖上从此没有了白水宫,而那个山谷里,有一个清冷的白衣公子,在夕阳余晖里静静而立,望着面前的一座孤坟,似乎可以望到天荒地老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完结了,撒花撒花~ 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